2007年12月13日来源：长江商报
7岁女孩疑被父亲殴打致死
■事发汉阳区杨家大湾，女孩父亲目前已被警方拘留
■邻居怀疑殴打原因是女孩偷拿父母经营饼摊几枚硬币
“说是孩子给打死了。太惨了，没想到孩子会被家长活活打死。他们平时对孩子还不错的。
”昨日，附近的邻居回忆，前晚正在家中睡觉，突然听到屋外声音杂乱，开门一看，许多警察聚集在小莹家门口，小莹的母亲站在一旁痛哭流涕，不见小莹的父亲王某。
本报讯(记者 杨扬 李海夫 实习生 武虹亚)前晚8时许，汉阳区杨家大湾331号一出租屋内，7岁女孩小莹因偷拿了家中的几枚硬币，疑被父亲殴打致死。昨晚9时30分，记者了解到，小莹父亲王某已被警方拘留，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
邻居黄志义：
“几块钱引发的悲剧”
黄志义爹爹是杨家大湾居民，他经营一家茶叶店，隔壁便是小莹父母经营的饼摊。因平时来往频繁，他与王家颇为熟识。他说，王家对女儿管教严格，但很少看见夫妇俩打孩子，“这是一场悲剧，是几块钱引发出来的悲剧。”
黄志义回忆，周二早上7时左右，他开门准备做生意时，隔壁王家已经开了张。双方打了声招呼，正待他准备返回店内时，王家母女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黄志义看到，小莹站在摊子旁，吃了半块千层饼。她妈妈问她，早餐才吃这么一点，饿了怎么办。小莹不回话，低着头不再做声，脸上的神情很紧张。在妈妈的一再逼问下，小莹把手放进了左边口袋里，姿势很不自然。这一动作，引起了小莹妈妈的怀疑，她伸手从小莹的口袋里，搜出了几枚一元硬币。
“‘你还敢偷钱？’小莹妈妈一把拉着小莹的胳膊，直奔家中。”黄志义说，“我看到这个样子，赶紧追上去解围。来到王家屋前，趁小莹妈妈掏出钥匙，我将孩子拉到身边，挡住她妈妈，将孩子送往上学的路上。‘你别回来，我不要你了。’”小莹的妈妈在背后大叫。
“下午小莹放学归来，径直回到家中，直至当晚8时被父亲抱出了门，那时她已不行了。”
接诊诊所：
女孩嘴角有血迹
周二晚八时，杨家大湾的一条小巷内，街坊们看到，王某抱着小莹飞跑进了路边一间诊所。
“我当时认为是小莹发急病。”目击者李先生说，当他路过诊所，发现情况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小莹躺着一动不动，脸上很多伤痕，一处青紫色痕迹异常明显。”
当晚的诊所医生证实了李先生的说法。接诊医生回忆，当时男子抱着女孩突然闯进屋来，神色焦急，语言急促：“医生，求求你赶快救救我女儿。”小女孩约摸7岁，躺在男子怀中一动不动，身上穿着一件秋衣，打着赤脚不见鞋袜，脸上伤痕明显，嘴角隐隐泛出血迹。见病情严重，医生建议男子即刻到大医院就诊，并帮他拨打了120，“我还以为女孩是遭遇了车祸，帮他求援时，都告诉对方是车祸伤者。”
李先生看见，王某将女儿放在地上，做起了人工呼吸，小莹仍没有反应，在众人的催促声中，王某再度抱起女儿，将她送到了汉阳医院。
记者获悉，当晚8时30分，小莹被送到汉阳医院，当时她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丧失意识，医生对其进行了心肺复苏抢救，仍无力回天。约半小时后，小莹被宣告死亡。
案件发生后，社区和派出所民警迅速赶到出租屋，封锁了现场。
■邻居印象
房东：他家总拿卖剩的饼作晚餐
在房东的印象中，王家人非常不错，“家境不太好，但一月200元的房租从不拖欠。”王家刚到湾子时，房东嫌他们不太爱整洁，并没有把房子租给他们。半年后，因为此前的租住屋装修，王家搬进了如今居住的331号。
搬进新屋后，王家仍是靠制卖千层饼维持生计。20多平米的小屋内，既要生活起居，又要制作加工食品，在杂乱的生活环境中，小莹过完了人生的最后几个月。
做千层饼的每天能有多少收入，街坊无人知晓。但这家人的生活贫寒，却是众所周知。房东告诉记者，在王家屋内，很少看到大米，“我到他家里去过几次，没见过他们围坐一起吃过什么饭，饭桌上的菜一直很少，只有几个小碗。”
房东透露，王家的千层饼总会剩下一些，一家人总是拿来做晚饭。
邻居：小莹父母每天为她买牛奶
居民们告诉记者，小莹虽然只有7岁，却比同龄人更懂事。
小莹每天都要帮着做家务。每天天还未亮，王家夫妇就要早早起床，揉面备料，为一天的生意做准备。小莹有时也帮忙打下手。晚上回到家，小莹做完作业后，总是安静的坐下来，帮父母洗菜择菜。
黄志义告诉记者，自己与小莹家熟识，有时会拿一些水果给小莹，但小莹从不主动伸手接。等父母帮她接下，放到她手里，小莹才会高兴的道谢。“她家里条件不好，从来没主动说想吃什么，十分乖巧。”
在学习上，小莹十分自觉，父母对其也很严厉，黄爹爹经常在大清早，看到小莹站在路边，对着墙壁大声背诵乘法表。房东也时常看见，小莹母亲坐在孩子旁边，声色俱厉地敦促孩子做作业。
“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悲剧，父母对小莹其实一直十分宠爱。”房东介绍说，小莹还有个14岁的哥哥，在河南老家读初中。父母出门闯荡，便将小女儿带在了身边。“尽管家里条件不好，父母每天都会为小莹买一瓶1.5元的牛奶，让她带到学校。
■学校印象
老师：小莹是个漂亮、能吃苦的女孩
“听到噩耗还是在下午，我腿都软了。”小莹的班主任是一位青年女老师，这是她见到记者说的第一句话。
“小莹早上没有来上学，她一般不会迟到，以为她家有什么事，下午肯定会来上学。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班主任回忆，小莹是今年9月从一所私立学校转到这里的，她被安排在二年一班。小莹的学习成绩开始有些差，跟不上学习进度，但这个孩子很能吃苦，也非常喜欢学习，又非常听老师的话，她渐渐地将成绩赶了上来。小莹和同学也相处得很好，很多同学都愿意和她玩，各科老师也非常喜欢她。
班主任老师教小莹的语文课，她对小莹语文课的评价是，“作业干净、整洁、准确。”并且经常会得到一面小红旗(表示奖励)，这个在同学眼里代表着无上荣誉的小红旗，小莹几乎隔一天就能得到一个。12月7日，小莹的语文作业本上被老师打了两个“甲”另加两面小红旗。
“小莹还有其他的作业在我这里，我给你们找出来。”老师着急地翻找桌上堆放得很高的作业本。不一会，班主任老师翻到了一个语文成绩单，这是两次语文单元测验，小莹一次是95分，一次是91分，这个分数相当于甲等。
小莹被老师夸奖也从来不骄傲，仍旧是学习非常认真，因为基础关系，小莹虽然非常努力，但综合成绩在班上排名中上等。
在老师出示的一份学生登记表上，记者看到，小莹出生在2000年2月6日。
小莹最后交的一次作业是12月11日，因错了一个字，这次她没有被老师奖励小红旗。
“本来想今天叫小莹到办公室来，当着她的面给她改作业，这样能印象深刻些。”班主任老师说，没想到这个错字她再也没有机会改了。话到这里，老师的话语有些哽咽，眼睛也湿润了。
这次作业是听写汉字，小莹把状元的“状”，写成了“壮”。老师说，这次作业是她最后一次作业，错字也是最后一个错字，连改的机会都没有了。
班主任说，小莹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长的很白，1.3米左右，比一般的同龄小姑娘都高些。与小莹班主任在一间办公室的其他老师，虽然没有教过小莹，但这个乖巧女孩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平时小莹去老师办公室，很多老师说她长的漂亮。听到小莹可能被家长打死的消息后，几名老师都发出了叹息。
同学：还不知道小莹与他们永别了
记者来到小莹的班级，此时上课的铃声刚响，学生们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老师指着一个空位说，小莹就坐在这。
同学们还笑嘻嘻地问小莹的情况，他们显然还不知道，这个好同学已经和他们永别了。
律师：
女孩家长涉嫌什么罪名？
1 故意伤害罪
湖北今天律师事务所律师李艳律师：小莹家长可能是因一时生气，以暴力方式教育小孩，只是教育方式很不正确，并不是想把孩子打死，小莹家长应没有故意杀害小莹的心理，涉嫌故意伤害罪。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2 虐待罪
湖北光年律师事务所熊文颂律师同意李艳律师的看法，并表示小莹家长不构成虐待罪。虐待罪是指对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经常以打骂、捆绑、冻饿、限制自由、凌辱人格、不给治病或者强迫做过度劳动等方法，从肉体上和精神上进行摧残迫害，情节恶劣的行为。
在司法实践中，如果行为人出于对被害人进行肉体上和精神上摧残和折磨的故意，在实施虐待行为过程中，造成被害人轻伤或者重伤的，其行为构成虐待罪；如果行为人在主观上具有伤害他人身体健康的故意，并且在客观上实施了伤害他人的行为，则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规定，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使被害人重伤、死亡的，处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3 过失致人死亡罪
湖北珞珈律师事务所张奕律师认为，小莹家长以教育为目的而打死小莹，应该不存在故意地去伤害她，死亡的后果他们也没有想到，也是不愿意发生的，小莹父母应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
过失致人死亡罪，是指因过失而致人死亡的行为。犯此罪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刑法》另有规定的依照规定。
教育专家:
“问题家长”应被社会重视
听到这个事件后，湖北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张智敏说，不打不成才形成了一种观念，特别是文化低的家长，用打来惩罚孩子的错误，还听说有的家长给孩子戴上“手铐”和“脚镣”，教育方式简单、粗暴。
“家庭教育应该被社会关注，尤其要关注‘问题家长’。”张教授说，每个孩子都会犯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这是认知过程中的正常现象，而家长用粗暴的方式教育孩子，是教育方法和理念的不当，这些家长都是“问题家长”。孩子不是他们的私有财产，表面上是孩子的错，其实是家长的错。在新的情况下，不能再用“棍棒”教育。应和孩子交朋友，了解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调查
武汉市教科院编写《农民工子女教育指导手册》
汉阳区2/3农民工家长信奉“棍棒教育”
本报讯(记者 何辉)“在汉阳区，我们走访了200多户农民工家庭，发现有超过2/3的家长不知道该怎样教育小孩。他们的教育方法，就是打、骂和责备。”昨日，武汉市教科院课题组首次公布在汉农民工子女家庭教育的调查结果。
课题组副组长湛卫清博士介绍，这些农民工家庭中，有超过60%的家长只读过小学，其余的大多只读过初中。他们在教育小孩的方法上，仍是沿袭传统的打、骂和责备这“老三样”。
据统计，目前在武汉就读农民工子女已达14万人，其中11.4万人在公办学校就读。父母教育理念的缺失，导致部分农民工子女也出现一系列问题。
湛卫清说，农民工子女通常学习态度很认真，做事勤劳，很懂事。但同时也表现出生活习惯不好、自卑自闭、性格内向等不足。
题组总结出这些孩子容易出现的20个具体问题：爱骂人、沉迷于电视、看不起父母、自卑、嫉妒心强、胆子小等，并根据具体问题给出专家意见。
目前，课题组根据调查报告编写了一套《农民工随迁子女教育指导手册》，已经发放给4000多户武汉的农民工家庭。
女孩档案
姓名：小莹
出生年月：2000年2月6日
身高：1.3米，比同龄女孩略高
死亡时间：2007年12月11日晚9时
死亡原因：疑被父亲殴打致死
评语:
邻居：比同龄人更懂事，从未主动说想要吃什么，十分乖巧。
老师：能吃苦，非常爱学习，同学们都愿意跟她玩，各科老师都非常喜欢她。很多老师都说她很漂亮。
脸上伤痕明显，嘴角隐隐泛出血迹。
……
我还以为女孩是遭遇了车祸，帮他求援时，都告诉对方是车祸伤者。
——11日晚接诊的诊所医生
(责任编辑：黄成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