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8/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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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朱运德
8岁的阿鹏和阿春,跟随打工的父母从福建老家来到深圳松岗,他们同在与深圳一河之隔的东莞长安成才小学读书,阿鹏读二年级,阿春读一年级;他们的父母也都互相认识,租住在同一栋居民楼,阿鹏家住六楼,阿春家住三楼。然而,他们平淡的生活轨迹被突如其来的一场惨剧而改变。
3月22日上午9时许,阿鹏买早餐回来经过阿春的家门时,被阿春的妈妈林某连叫去和阿春下跳棋,趁阿鹏不注意,林某连一手扭住阿鹏的左耳,一手拿着剪刀,将阿鹏的左耳齐根剪掉。
■惨剧发生
“妈妈,我的耳朵没有了,我怎么去上学,他们会笑话我的!”8岁的阿鹏躺在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的病床上,眼角的泪水一滴滴地涌了出来,穿过脸颊,流向耳际。
阿鹏的右手边放着一本二年级的语文课本,左边的耳朵被医生强制性地缝合上,但是左耳已经发黑,开始坏死。阿鹏的妈妈钟红英一直握着儿子的手,不停地哭泣。钟红英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会惨遭毒手,而且下毒手的人竟是她的老乡———林某连。
昨日下午,记者走进病房时,阿鹏正在安详的睡梦中。记者与阿鹏父母交谈的声音让阿鹏从睡梦中醒来,他表情平静。当意识到谈论的是他耳朵被剪掉的事情时,他的神情开始显得有些紧张。母亲在一旁的抽泣声越来越大,阿鹏不停地皱眉、咬嘴,忍住没有哭出来,但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然而当记者开始与他交谈时,他刚说出一句话,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鹏父亲:
儿子满脸是血跑回屋子
阿鹏的父亲钟福龙说,2004年,他和妻子带着儿子从福建龙岩武平县来到深圳松岗镒胜制品厂打工。阿春的爸爸钟耀文、妈妈林某连都是他们的老乡,此前曾在一个工厂打工。
3月22日,星期六,钟福龙下了夜班回到了家里。看到爸爸下班回来,阿鹏醒来了。阿鹏起床后就去买包子,钟福龙就睡下了。没过多久,他就看到儿子满脸是血地跑回了屋子,仔细一看,儿子左耳朵已经完全没有了。“当时我的心都凉了!”钟福龙说。
得知儿子的耳朵是林某连剪掉的,钟福龙赶忙跑到三楼林某连的家,一脚把门踢开,发现儿子的耳朵在三楼房间里的床上。没有顾得上多想,他又急忙回去抱着儿子直奔长安医院,去医院的路上,他又急忙通知朋友到林某连家去拿儿子的耳朵。长安医院的医生看了后称没有办法再接上断耳。然后他又抱着儿子直奔宝安人民医院,宝安人民医院的医生看后也是直摇头,他抱着儿子就又直奔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最终,医生虽然把儿子的耳朵接上了,但是由于分离时间太久,已经明显发黑,开始坏死。
阿鹏母亲:
儿子成绩好被嫉妒
阿鹏的母亲钟红英说,由于是周五,阿鹏看电视到晚上12点才睡觉。22日的凌晨2点,林某连敲开钟红英家的门,说很久没有和钟红英玩了,想进来玩一下。钟红英开门后,林某连一直注视着她家墙上阿鹏的奖状,重复说着一句话“你的儿子真会读书”,见林某连这样说话,钟红英劝说林某连,“你的儿子也会取得进步的”。两人聊天到清晨5点多,林某连才离开。
钟红英说,怎么也没有想到,5个小时之后,林某连竟向她的儿子下了毒手。钟红英说,当天晚上聊天时,她也没有发现林某连有什么异常,就是说自己的儿子成绩差,说阿鹏很会读书。钟红英说,林某连的儿子阿春学习不是很好,每次考试很少能考及格。阿鹏每次都是班里的前三名,每学期总能带回几张奖状让他们感到骄傲和安慰。她怀疑,林某连是嫉妒阿鹏会读书,成绩好,才下此毒手的。
由于阿鹏不敢再回到长安的家里,夫妻俩已经将行李搬到了老乡的家里,不敢再在阿春家的楼上居住。几天来,懂事又坚强的阿鹏一直鼓励着妈妈,要妈妈不要担心。看到儿子这样坚强,钟红英再次握紧了儿子的左手。
在阿鹏的班主任张老师眼里,阿鹏是一个恨懂事、听话,特别爱学习,考试成绩从没出过班级前五名。她还透露,事发后,阿春这几天都没有来上学。“张老师说,这件事情,使得这两个孩子都不可避免地在心灵上留下创伤和阴影。
林某连患精神分裂症?
事发后被其家人送去精神病院,东莞警方介入调查
事发后,林某连被其丈夫送进东莞市新涌医院(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据林某连的主治医师王医生介绍说,由于患者涉及伤人事件,恐怕要做司法鉴定才有确切的、有法律效力的诊断。“但就这种症状而言,我们初步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王医师说,“我估计与她此前曾经受到突发事件打击所造成的精神创伤有关。而这种病是间歇性的,平时她很正常,但是突然间就会眼前出现幻觉,而且还有幻听等,然后她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因为她看到的东西我们看不到。”
据阿鹏的父亲介绍,事发后,他们向警方报案。东莞市长安分局下辖的宵边派出所接手此案并介入调查。但目前对此案性质尚无明确说法。记者采访结束时,钟耀文接了一个电话,称派出所民警马上又要过来进行调查。据了解,目前东莞警方对此事正在调查取证阶段,司法鉴定何时进行尚不得而知。
■现场回访
案发前曾受刺激
林某连的丈夫称,妻子反常剪耳疑与“偷手机事件”有关
昨日傍晚6时20分,东莞长安宵边社区一栋十来平方米的出租屋,林某连的丈夫钟耀文在屋子里等着记者。
“她那天应该是在这里剪了阿鹏的耳朵,地上的血前两天都还在。”钟耀文指着两床中间的过道说,他没想到事情会来得那样突然。“我大概出去了不到20分钟,小林(林某连的弟弟)就给我打电话,说姐姐把阿鹏的耳朵剪了,我当时以为只剪了一点,没想到全部给剪了。”3月22日上午9时,钟耀文急着出去办事,接到妻弟电话折回才发现事态严重,他看到阿鹏的耳朵掉了,地板上鲜血点点滴滴,他下意识地拿出电话拨了“120”。120医护人员赶到后将阿鹏送往医院,并建议钟耀文将其妻送往精神病院治疗,于是,钟耀文将妻子送到了东莞市新涌医院(精神病医院)。
钟耀文回忆说,出事那天上午,他其实发现林某连不大正常,“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两个孩子一起玩着游戏,还有他弟弟在,我还特别叮嘱小林照看好姐姐。但还是出了事。”
林某连的反常,让钟耀文把21日晚上发生在妻子身上的“偷手机事件”联系起来。“那天大概7点多,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公用电话),说是有人说她偷了手机,语气很急促。”钟耀文立即从外面回到出租屋,在楼下,他看见很多人把林某连围在中间,“还来了很多治安队的人。”钟看见林某连手上确实拿了一部手机,林某连看上去神情很不自然,而她手上那部手机是他们自己的,平时钟和妻子轮着用。“我当时走过去想问问情况,但没有人告诉我完整的情况,只说是林某连偷了手机,而她那时候好像蒙了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好。后来治安队见我老婆确实不太正常,就放了她。”
半夜时分,钟耀文被妻子的自言自语惊醒,“她说她没有偷别人手机,怕有人来抓她,她得赶紧离开”。
22日上午,钟耀文出门办事。但很快他就接到关于家里出事的电话。
■对话
阿鹏:剪耳后她还站在那里
时间:昨日下午3时左右
地点: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
场景:阿鹏躺在病床上,左手打着吊针,妈妈钟红英一直握着儿子的左手,不停哭泣。钟耀文在右边握着儿子的右手,担心儿子去抓耳朵。阿鹏的左耳被强制性地缝合在一起,但是已经明显发黑,开始坏死,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想让儿子的耳朵多留一会。夫妻俩不停说着,儿子耳朵断掉之后,他们不知道怎么办,现在,他们最大的愿望是怎样把儿子的耳朵治好。
记者:以前你经常和阿春玩耍吗?
阿鹏:嗯。很多时候经常一起去上学。
记:当天你经过三楼的时候,是谁叫你进去玩的?
阿鹏:阿春。
记:到屋子里你们玩了什么?
阿鹏:在地上下跳棋。
记:玩了多久?
阿鹏:大约10分钟。
记:然后呢?
阿鹏:阿春的妈妈一下子扭住我的左耳朵,当时也没有感到疼,看到血流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耳朵没了。
记:现在(耳朵)还疼么?
阿鹏:还有点疼,换药的时候疼。
记:阿春看到了整个过程了吗?他说了什么?
阿鹏:看到了整个过程,什么也没说,等外面来人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记:那时有看到自己的耳朵么?
阿鹏:看见了。
记:在什么地方?
阿鹏:在床上。
记:阿春的妈妈有没有走开?
阿鹏:没有,还站在那里。
记:剪刀呢?
阿鹏:在她手里拿着。
记:耳朵没有之后,你有没有离开?
阿鹏:我要走,可是房门被锁了。
记:后来呢?
阿鹏:后来一个叔叔过来,他把钥匙扔进屋子,阿春去开的门。
记:然后呢?
阿鹏:我就大喊着开了自己的家门。
记:平时你和阿春玩得好吗?他的爸妈对你好不好?
阿鹏:平时一起玩,上学经常一起去,放学有时会一起回来。有时去阿春的家里,他爸妈还会给一些好吃的,对我也很好。
记:你有阿春的照片吗?
阿鹏:以前我爸爸的手机里有,星期三的时候删掉了。
记:为什么要删掉?
阿鹏:我恨他,恨他们全家。
记:你想对妈妈说什么吗?
阿鹏:妈妈不要担心……(随后将头扭了过去,咬紧嘴唇,不停地抽泣。)
林某连:剪他时感觉他是个布娃娃
时间:昨日下午5时28分
地点:东莞市新涌医院(精神病医院)
场景:在住院部的8号病床,林某连正躺着,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看到记者进来后马上起身,急切地问:“是不是来带我回家的?”当记者表明来意之后,她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复述了事件经过,并表示对此十分愧疚。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还记得几天前你用剪刀剪那个孩子耳朵的事情吗?
林某连(以下简称“林”):记得啊,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医院里面怎么说?
记:他现在正在医院里治疗呢。还记得当时整个经过是怎样的吗?
林:嗯———好像在星期五的下午?晚上?哦,是在上午大概六七点的时候,我儿子和住在我楼上的一个小孩子在玩弹玻璃珠子。看到他们玩得很开心,我突然觉得头好痛,两眼也发昏了,自己随手就从桌上拿了一把剪刀,摇摇晃晃地朝那个小孩走去。(突然中断讲话,低着头沉默不语)
记:然后呢?
林:然后我就拿起剪刀剪了那个孩子的头发。
记:他没有反抗没有哭吗?
林:没有啊,然后我就继续用剪刀把他的耳朵给剪了。
记:你心里想着的是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林:我剪他的时候感觉他是个布娃娃,而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觉得他的头发是假的,耳朵是假的,眼睛也是假的,都可以不要的。在剪了之后,孩子大哭起来,我也看到很多血流了出来,我才吓了一大跳。
记:突然头痛、两眼发昏的这个症状你平时也有吗?
林:嗯,我觉得自己是有精神病的。经常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有时候会头好痛,然后眼前就出现一些幻觉。都有五六年了,经常这样的。
记:你是被别人送到这里来的?
林:不,是我自己来的,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又犯病了,就过来看医生了,医生说要住院,我就住在这里了。
记:事情发生之后,你自己有没有觉得后悔啊?
林:很内疚。我跟这个小孩的妈妈很熟,这个小孩学习成绩很好,他经常跟我儿子玩,我也很喜欢他,我居然这样对他。(说着突然拉住记者的手)你带我出去吧,我不想在这里了,我家里还有很多事呢。
记:你家里有什么事呢?
林:要洗衣服啊,做饭啊,带我的孩子啊。最重要的是,我要去找那个小孩的妈妈道歉,我要照顾他,要帮那个小孩洗衣服。我出去之后我也会到公安局自首的。
记:但医生要你住院啊,你的病都还没好。
林:我现在很清醒啊,你看我说话像是有病的人吗?
■专家说法
是否精神异常应以司法鉴定为准
深圳大学法学院副院长钟明霞教授表示,从法律角度看,如果有确凿证据能证明该案中的当事人林某连事发时处于精神病态,刑事责任应当可以免除。但民事赔偿责任仍需另当别论。因为即便能确证她有精神异常,但如果她丈夫之前就知道妻子存在精神异常,起码应当有监护和告知他人的义务,以防止伤害性行为的发生。
中国政法大学心理学专家马皑表示,从目前能了解的事实来看,直接的感觉,这是一件反常、特殊、有悖常理的事件;即便揣测该当事人出于嫉妒心下手,也不应该是以这种形式。因为这种行为带来的将是更严重的后果,也未必能达成心理的平衡。他表示,当事双方的说法都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作为第三方,只能秉持客观、中立的立场。等待司法鉴定给出答案。
■新闻链接
母亲残忍割掉女儿双耳
2005年10月27日零时许,重庆潼南县女子陈某在自家租住的花都区新华街新华村一出租屋中,拿着菜刀爬到熟睡的女儿晓俊(化名)床上,不顾女儿的苦苦哀求,残忍地割下14岁女儿阿俊的两只耳朵,随后还把耳朵冲进了马桶。
此事经本报报道后,引起强烈反响,很多人对受害的晓俊伸出援手。如今,晓俊经过两期手术后,已成功地植上了人造耳朵,并在花都区一所民办学校读书。
“割耳母亲”陈某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2007年10月,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处陈某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
统筹:本报记者 马小六 采写:本报记者 马小六 杨涛 李平严铧
摄影:本报记者 徐文阁 方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