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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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朱运德
昨日，庄严的深圳中级人民法院第三审判庭笼罩着一种悲凉的气氛，饱受争议的丈夫“拔管杀妻”案第一次开庭审理。不到40岁就已经白发苍苍的男主角文裕章在庭上屡屡失 声痛哭，他的辩白让人心酸。他说：“我爱我老婆，我们原本有一个100分的完美家庭，我是想让她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
面对公诉方故意杀人罪的指控，文裕章昨日表示认罪和忏悔，并愿意赡养岳母百年归老，而其岳母则在法庭上怒斥文裕章有第三者，是蓄意谋杀，要求文裕章“血债血偿，要为女儿报仇”。
究竟文裕章为什么拔管，究竟他有没有第三者，究竟拔管前胡菁是否脑死亡，成为昨天庭审争论的焦点。
文/记者王纳、鲍文娟 图 /记者骆昌威
庭审直击
“白发”文裕章当庭认罪 岳母要求严惩女婿
昨日上午10时，饱受争议的丈夫“拔管杀妻”案第一次开庭审理。案件引起国内多家媒体关注，众多记者到法庭旁听。不到40岁的文裕章在法警陪同下走进法庭，这是事发10个月后文裕章第一次亮相，满头白发的他，看起来比其实际年龄大了近20岁。
检察机关作为公诉方，在庭上以故意杀人罪对文裕章提出指控。指控称，被告人文裕章与被害人胡菁系夫妻关系，2009年2月16日下午3时许，文裕章趴在胡菁身上将胡菁身上的呼吸管、血压监测管等医疗设备拔掉，并阻止医生、护士对胡菁进行救治，表示放弃治疗，至下午4时许被害人胡菁死亡。经鉴定，被害人胡菁系被拔去气管插管之后致呼吸停止死亡。
对此，文裕章表示认罪。他在陈述时数次痛哭，屡屡被审判员提醒要注意控制情绪。
文裕章说，2月9日当天他们一家去大梅沙玩，妻子曾告诉其胸闷想吐，要自己开车慢一点。对于妻子元宵节夜晚昏倒，文裕章表示，自己当时在复式的衣帽间熨衣服，因为外面鞭炮声太响，未听到大的响声，等下楼时才发现妻子躺在地上，当即对其进行心脏复苏，并打120急救电话。
文裕章说，护士和医生均告诉其抢救希望不大，2月16日他被告知要在气管上插孔，可能会引起肺部感染，并导致多器官衰竭。文裕章说，他父亲也是因气管插孔而导致肺部感染死亡的，所以自己是“为了不让妻子受苦，希望她能够有尊严地离开”，所以拔掉了呼吸管。
庭审时，医院的护士、医生、法医以及中国政法大学证据科学研究院的教授常林作为专家证人出庭提供证词。
岳母要求严惩女婿
死者胡菁的妈妈肖女士和胡菁的姐姐胡佩作为受害人家属，昨天也出现在法庭上。胡佩还刻意提着妹妹胡菁的“香奈儿”包前来。她说，“这是我妹妹最喜欢的包包，我提着它来，就是要让我妹妹也能来看看这个负心汉。”
从文裕章进入法庭起，她们俩人情绪就开始很激动。当法官问道，受害人家属对该案判决有什么要求时，肖女士怒斥文裕章是杀人凶手，要求法庭“重判文裕章，为女儿报仇，要血债血偿”。
肖女士说文裕章杀害胡菁，是因为“他害怕胡菁醒来知道他有第三者的事实，他害怕胡菁和他离婚要分他的家产，他害怕胡菁变成植物人要拖累他，他害怕胡菁病得太久得不到保险赔偿。”
庭后，肖女士还告诉记者说，胡菁怀疑过丈夫有第三者，但是不知道有张姓女子这个人，因为文裕章回来很晚，因此她问过女儿女婿在外面是不是有情况，女儿听了很生气地说：“如果真有的话，要一起同归于尽。”
关于文裕章和胡菁的一对骨肉，肖女士告诉记者，孩子现在由她带着，而文家每月会给2500元的抚养费，孩子的学费则在他们夫妻之前的存款里扣。“他们的学习成绩还好，就是很内向。”谈到外孙，肖女士很担忧。
胡家提出128万元赔偿要求
昨日，刑事审理部分结束后，胡家作为受害人家属，提出了附带民事赔偿诉讼，胡家请的代理律师提出了128万元的索赔要求。
这128万元的赔偿金额里，包括一对子女的抚养费、亲人的精神损失费、胡菁的丧葬费等。文裕章表示，愿意赔偿，但对赔偿金额有异议。随后，双方律师就赔偿金额进行辩论。
目前，该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辩论焦点
焦点一：拔管动机是什么？
焦点二：有没有第三者？
文裕章为什么要拔管？是他所说的“爱”，还是他岳母所说的“怕”，这成为昨日庭审的焦点之一。
文裕章说，“我爱我老婆，我们相爱十几年，我拥有一个100分的完美家庭。她入院的7天时间里，我每天探望时间都在那里陪她，希望能把她唤醒。” 按文裕章的阐述，医院给他下达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并告诉他要做开喉手术，在气管上插孔，这样可能会引起肺部感染，并导致多器官衰竭。文裕章父亲也是因此去世的，所以这个手术让他陷入两难之中。
他说：“我当时情绪很激动，想的也很偏激，我不想她再受苦了，所以一时冲动，拔掉了我老婆的喉管。我是想让她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
对“拔管”的举动，文裕章说：“我现在很后悔，后悔我的行为给家庭和社会带来这么坏的影响。”
焦点二：有没有第三者？
文裕章有没有第三者也是昨日庭审的焦点之一。在检方提供的证据中，其2008年11月至2009年2月的电话清单显示，文裕章与一名张姓女子联系密切，张某在供词里称跟文是工作关系。
文裕章昨天在庭上否认张某是第三者。他说，自己和张某是工作关系，他是岗厦村股份公司工作人员，而张某是地产开发商代表。他说：“我跟她联系是想了解他们公司的资金实力等情况，白天在办公室不好说，所以经常晚上电话沟通。”
胡菁住院后，张某经常电话安慰文裕章，文裕章说：“我很感谢她，那时候她常常打电话来安慰、支持我。但我绝对没有对妻子不忠的行为。”
文裕章的律师还出示了一份有岗厦村500多名居民签字的证明书，证实文裕章和胡菁是一对恩爱夫妻。
焦点三：胡菁是否已经脑死亡？
检方：拔管是导致死亡的原因
胡菁死后，警方请中山大学医学院法医鉴定中心的刘水平、罗斌两名专家进行尸检，并出具尸检报告，证实胡菁昏迷及颅内出血是由其自身脑血管畸形破裂出血所致，是自身疾病所致，排除她昏迷前头部受外伤的情况，证实其是因为文裕章拔掉胡菁抢救仪器管道，导致其呼吸停止死亡。
中山大学的法医鉴定专家现场展示了解剖大脑图片，图片显示小脑有血管团，可以断定是病理性的，脑部未发现明显外伤。专家表示，从这样的情况看，会导致脑功能障碍和丧失，救治基本上没有成功的。
辩方：拔管前已经脑死亡
中国政法大学证据科学研究院教授常林作为辩方专家辅助人出庭作证。他表示，卫生部相关标准表示，临床脑死亡诊断标准有三个，深昏迷、脑干反射全部消失且无自主呼吸。此外，另一个标准是脑死亡观察时间，手术后观察12小时无变化可确定为脑死亡，虽然个别项目未检查、未完全实施，但胡菁诊断为脑死亡已基本成立。
常林表示，脑死亡在医学上已有定论，目前更多的是伦理上的争议。胡菁呼吸、心搏骤停10分钟，无自主呼吸，一旦离开呼吸机，她不能呼吸，心跳随之就会停止，也符合停止呼吸作出死亡诊断的标准。特别是胡菁脑中枢损害严重，脑功能全部丧失，永不可能恢复了，心跳消失是迟早的问题，可以承认其死亡。不过常林也承认，脑死亡的标准，卫生部并未实施，我国目前也无立法确认。
文裕章辩白
——“我爱我老婆，我们有一个100分的完美家庭。”
——“我不想她再受苦了，我想让她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
——“我想和岳母说，我会赡养她百年归老，就像胡菁还在世一样孝顺她。”
检方公诉人
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
昨日，检方认为，被告人文裕章无视国家法律，故意杀人，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检察官称，生命是可贵的，因为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去剥夺他人的生命，无论这个人是老人还是小孩，是正常人还是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而被告人文裕章对自己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亲做出的这种行为，直接导致了受害人的死亡，其主观是恶意的，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上不可推卸的刑事责任。
检察官认为，脑死亡只是一个医学理论概念，在我国临床和司法实践、立法中都尚属于空白状态，也没有案例可以参考，所以并不能因此而影响本案的审理和判决。
辩方律师
恳请免予被告刑事处罚
昨日，文裕章的辩护律师为文做了免予刑事处罚的辩护。
其辩护律师称，按照专家的分析，胡菁的脑死亡是不可逆转的，也就是说文裕章是否拔管都对胡菁的死亡没有影响。文裕章行为的社会危害小，其主观上也不是恶意的，是为了爱才做出这种举动。
律师称，文裕章还有两个失去了母亲的小孩需要抚养，恳请法庭能从轻、减轻或免予刑事处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