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超

　　本报黑龙江双城市3月1日电 熬过了一个艰难的春节，41岁的赵娟却无法再与家人共同度过元宵节了。这位哈尔滨双城市双城镇长产村的赫家媳妇，在2010年2月22日（正月初九）从双城市水利局家属院7楼的家中坠楼而亡。

　　这个悲剧让赫家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赵娟的丈夫赫荣学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这一切都源于长产村村干部对自己家人的集体非法拘禁。

　　高利贷逼出人命

　　赫荣学原来住在长产村，后来因做晒粮生意在双城市买了房。在长产村时，他与村民单宝贵是邻居。单宝贵曾任该村村委会主任兼村党支部书记20年，手里颇有积蓄。2008年12月，赫荣学向单宝贵借了55万元，约定每月利息三分三厘，到期连本带息归还58万元。

　　不料，赫荣学生意失败，在陆续还了19.84万元后，再也无力如期还款。为了抵补欠款，单宝贵拉走了赫荣学的120吨煤、20多吨玉米，并把其奇瑞轿车开走。2010年2月1日，单宝贵还去法院起诉，请求法院把赫荣学的财产查封，并要求法院判决赫荣学归还欠款。法院查封了赫的资产，并定于3月开庭审理此案。

　　赫荣学称，未等法院开庭，单宝贵在2月17日（正月初四）就将赫荣学的父亲赫崇志、儿子赫英彪、妻子赵娟在双城市水利局家属院二单元702的赫家看管起来，并打电话给赫荣学，威胁如果再不回家就打断其家人的腿。

　　2月19日，赫荣学回到家中，单宝贵将赫及其家人拉到长产村村委会。在村委会，单宝贵命令赫荣学跪下，并几次殴打。之后，单宝贵将赫及其家人拉回双城市的赫家，每天安排八九人看管，并命令赵娟做饭给他们吃。

　　2月22日，赫英彪因害怕找机会逃走了。赫荣学称，儿子的逃跑惹恼了看管的人，他们开始殴打赫荣学夫妇，“打了我们20多遍”。当时，赵娟边哭边给其妹妹打电话，说“快让赫英彪回来”。赵娟的妹妹听到有哭泣声和打骂声，拨打了报警电话。

　　赫荣学称，他并不知道赵娟的妹妹报警，他家3人一直在北卧室跪着。当天晚上8时多，双城市志国派出所来了3位民警，分别是李月良、王晓秋、刘军臣。

　　赫荣学称，民警进门后，单宝贵跟李月良握手说，“我们之间是经济纠纷，不用你管”，并拿出了法院起诉书。

　　赫荣学说，看到民警来了，他站起来说被打的事情。李月良当时称，这事已经过法院，你们自己解决吧。

　　“我当时拉着民警说，你们不能走，要走带我们一起走，否则今晚我们就没命了。”赫荣学说，“当着3个民警的面，单宝贵就开始打我们。我老婆一见连警察在都没用，精神一崩溃就跳楼了。”

　　“单宝贵掏出几张存折说，跳楼也没事，我拿100万，整死他们。”赫荣学说，出事后，单宝贵和打手带着凶器先后离开。

　　警方：当事人系逃跑坠楼死亡

　　2月27日，记者见到当日出警的民警之一李月良。他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2月22日20时40分，他和志国派出所另外两名值班民警刘军臣、王晓秋接到通知称水利局家属院内有人打架，3人及时出警。到了出事地点，客厅里有4名男子坐着。李月良当时问，谁报警了，发生了什么事？一名岁数较大的男子（后证实是单宝贵）领着李月良到了北卧室，李称，他当时看到床上躺着两名男子。

　　李月良说，单宝贵得知赫荣学报警后十分激动，打了赫荣学两拳，还有一名年轻男子也打了赫一拳。

　　“我说警察到场了你们还动手，就把他们分开并了解情况，问他们账怎么欠的，有没有经过人民法院。”李月良回忆说。

　　这时赫荣学拿出了法院起诉书。李月良看后说：“你们的案子经过了人民法院，应该由人民法院接着处理。”

　　正说着，阳台上突然有名男子喊“那女的跳楼了”。这时赫荣学也说不想活了，往阳台上奔去，李月良和王晓秋拽住他，刘军臣插上了阳台门。

　　李月良称，自己到现场只是恍惚看到有一个女人晃动，没有与她对话也没有正面接触，连对方的高矮胖瘦都没有印象。

　　双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一中队侦察员赵宏君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2月22日20时55分，他接到指挥中心电话，说有人被逼债跳楼死亡。

　　刑侦卷宗显示，到现场后发现赵娟已经死亡，被害人家阳台上的铁艺完全脱落，铁艺上还拴着绳子，赵娟手里还拽着绳子。经现场勘查和技术部门认定后，赵娟是顺着绳子向下爬的时候，铁艺断裂，导致坠楼死亡的。

　　双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欣松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此事已经立案，经过调查认定为非法拘禁案，因为考虑到事情复杂，已请检察机关提前介入。

　　目前，非法拘禁的嫌疑人之一梅亚清已经被控制，参与拘禁的其余6名嫌疑人单宝贵、单文鹏、单文君、梅海瑞、陈思宁等已被网上通缉。

　　其中，单文鹏为双城镇长产村委会主任兼村党支部书记，是单宝贵的儿子。梅亚清是长产村村委会副主任。涉案人员中还有人担任村治保主任等职务。

　　 警察到场，她为何还要从7楼逃跑？

　　针对赫荣学所说的李月良进门后曾与单宝贵握手的情况，李月良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称，自己并不认识单宝贵，进门后没有与单宝贵握手，也没有看到赫荣学跪在地上，他看到赫荣学及赫崇志都躺在床上。

　　针对警察进门后单宝贵仍然殴打赫荣学一家人的说法，李月良称单宝贵的确曾打了赫荣学几下，但他当时及时制止了。

　　双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李辉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称，他在现场看到赵娟“腿上缠了绳子”，推断应该是从楼上想用绳子爬下去，铁艺支撑不住重量，结果把铁艺拽下来了，不慎摔下楼。跳楼和坠楼的着力角度不一样，现场侦查的结果是坠楼而不是跳楼，所以赵娟并非自杀身亡。

　　为什么警察到了现场，赵娟还要做出如此让人不解的举动？

　　赫荣学说，他家住在7楼，赵娟为什么在警察进门的情况下还想从窗户逃走？而且7楼高20米左右，一个女人从7楼用绳子逃走太不现实。

　　赫荣学称家中确有一条指头粗细的白色绳子，但这是平时为了从楼下提菜方便而用的（该楼无电梯），根本不能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赫荣学在现场以及后来看到赵娟嘴部流血、脖颈折断，脑袋摔坏，明显是头部先着地。他认为，假如是逃走时不慎坠楼，应该是腿部先着地，但赵娟双腿完好。

　　双城市公安局局长王俊岭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非法拘禁案正在全力侦办中，对于有无警员在出警过程中渎职，已经让检察机关提前介入调查，经调查警员并无渎职行为。

　　尽管家里被逼债人弄得一片狼藉，赫崇志仍然坚持留在家中，而且已多日没有迈出家门，因为“单宝贵他们还没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