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记者 尹安学 王漫琪

　　“果真是大哥毒杀了我们一家7口人！”

　　昨天中午，在揭阳市大南山华侨管理区詹厝葛村，接受警方调查后刚回到家的黄振河忍不住流泪了，背着70多岁的老母亲，他悄悄告诉焦急守候的亲友：警方向他确认，大哥黄振秋已经招认，是他8年来毒死了一家7口。

　　连日来，悲伤、惶恐、惊讶笼罩在黄家男女老幼的脸上，这个不幸的家族，每个幸存者都眼神迷茫，在他们的心中有许多疑问。

　　疑问1老大为何下此毒手？

　　老大投毒8年，除自家人外，他向老二、老三、老四家全部投过毒，13人中毒，7人死亡，包括二哥、二嫂、三嫂，还有4个侄儿侄女。

　　黄振秋的行为让人发指，更让人不解。

　　昨晚，从老四家2层小楼出来，走72步，就是老大3间砖房。昨天，房子的玻璃、门窗已经被砸乱。据说，那是二嫂娘家人干的。邻居告诉记者，黄振秋长年累月在家干农活，有时会在建筑工地帮一下忙，但长年沉默寡言。紧靠老大家居住的一位妇女告诉记者，她搬到这边住了一年了，没跟黄振秋说过一句话。

　　回忆起大哥，老四黄振河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哥不爱说话，有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他从不打牌、赌博，唯一的嗜好就是吃饭时爱喝一点酒，喝醉了也不爱说话。“我们兄弟间关系很好啊，平时谁家有好吃的，都会叫到一起吃。孩子中毒了，他也会凑钱给孩子看病。”

　　说到这里，黄振河迟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干？”

　　他说，他不能理解，一个投毒害了那么多人的大哥，怎么能那么镇静，而且还会平静地拿钱出来给中毒的孩子看病？

　　昨天上午，在派出所，警方明确告诉他，投毒的就是他大哥黄振秋。他交代说，自己是想谋财，兄弟之间发生了一些口角，心存怨言。

　　对此，黄振河不解：“图财？我们都没什么钱啊！毒死毒伤13人，我们也没见丢一分钱。”

　　对发生口角，黄振河解释，哥哥们结婚后，都成家立业了，有点争吵，也很正常：“我们兄弟平时真的很好。”

　　这时，黄家堂兄弟黄世弟想起一件事情：2002年，4兄弟的爸爸去世，安葬老人花了一两万元，最后为分摊这些钱，老大与老三吵起来，最后与老二也吵了起来。尽管后来把账目分摊完毕了，但老大一直觉得，自己虽然是老大，但一直在家，比较困难，不应该分摊这么多，产生了一些怨恨。

　　昨晚，黄振秋的妻子黄月英坐在老四家门口，眼神漠然。15日，老二及妻子中毒死亡后，她与丈夫黄振秋一起被警方带走，接受问讯，后来被独自放回家，排除共谋的可能。

　　黄月英告诉记者，她做完问话笔录后，见到黄振秋戴着手铐脚镣被押过来，当时她心里就感到不妙，问他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他只是回答了一句：“是我做的就这样，不是我做的也就这样。”

　　“如果真是黄振秋做的，我不会为他哭，我只是心痛二弟和二婶他们……”黄月英说。

　　疑问2为何无人怀疑投毒？

　　黄振河一家有四兄弟、两姊妹。黄家的叔伯、堂兄常常是村上主要干部，在村上比较有地位，然而，8年来，不断出现死亡事件，让黄家风雨飘摇。

　　2002年夏天一个傍晚，老三黄振贵到姐夫家吃完饭回家，刚走进家门，突然双脚无力，眼睛一黑摔倒在地。过了一会儿，醒过来的黄振贵发现自己嘴角有血，他吐出血水，走进家门，没想到再次摔倒，被妻子发现送到医院抢救过来。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黄振贵住院第二天，妻子给他擦脸时，也突然大叫一声，瘫软在地。黄振贵说，妻子当时表情很痛苦，手脚抽搐颤抖，牙关紧闭。经抢救，妻子保住了性命，但身体每况愈下，再也不能干重活，经常头晕，感觉全身乏力。2007年正月初三，黄振贵的妻子在家中再次出现“抽搐”症状，不治身亡。

　　自2002年以来，黄振贵也一直感觉身体很不舒服，总是觉得头很痛，经常想不起事情。昨晚，他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说，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

　　2004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老三的三女儿、老四的大儿子、堂兄弟黄世弟的小女儿，三人在一起吃爆米花等零食，相继出现抽搐等症状。三哥的三女儿吃得最多，送医院抢救后不治身亡，另外两个小孩随后经常反复出现抽筋、全身发黑、嘴巴流涎、咬牙等症状。2007年，随爸爸在江西吉安的老四大儿子病情发作，跌进水中淹死。

　　随后，老三生了一个男孩，出生几个月后，也出现类似病情死亡。

　　今年7月，老二黄仁发、妻子黄雪桂相继出现相似症状，经抢救不治身亡。

　　人们不禁产生疑问：自2002年以来，这个家庭已经有13人染上这种“怪病”，造成7人死亡，那么久为何没人怀疑中毒？

　　昨晚，老四黄振河向记者解释，2007年之前，每次发病、死人，他们都以为是得了遗传性疾病癫痫（俗称“羊角风”），所以，大家都把这种“怪病”当作遗传病，不好意思外传，每次发病，都赶紧送医院，悄悄治疗。

　　2007年，老二的四个小孩吃东西后，相继出现同样症状，引起黄家上下的怀疑，打电话报警了。

　　疑问3为何没有继续追查？

　　2007年6月，老二黄仁发与妻子去摘荔枝，4个孩子在家里玩耍，大儿子黄林泉负责做饭。昨晚，黄林泉向记者回忆，当天下午，他做了个咸菜苦瓜炒肉，把饭菜放在饭桌上，就出门去喊弟妹们回家吃饭：“我们村很少有小偷小摸，出门都没关门的习惯。我没关门，就出去了。”

　　黄林泉很快就带着弟妹回到家里吃饭，没想到，吃完饭，四个小孩全部浑身抽搐，全身发黑，牙关禁闭，瘫痪在地。幸好被及时发现，送医院抢救，四人全部脱险。

　　这时，关于黄家遗传癫痫的说法被怀疑，他们开始报警。

　　黄家的“怪病”引起重视。经过层层上报，当年，广东省卫生厅、揭阳市卫生局等派员赶到黄家调查，抽取所有黄家在家的大人小孩血液化验，最终，除老大黄振秋一家外，其他人的血液中都发现了“毒鼠强”成分。

　　不过，这事就此不了了之。

　　今年端午节，老二黄仁发拜完神后，看到家里饭锅边缘、锅内米饭的表面有些白色粉状物，他以为是飘落的香灰，就把米饭舀给鸡吃了，第二天，家里的鸡死光。黄仁发很惊恐，他把情况告诉了家人、村委会，村干部告诫黄仁发，以后要注意饮食。

　　没想到，7月14日，吃完晚饭，黄仁发与妻子黄雪桂突发“怪病”，第二天凌晨相继死去。

　　当晚，老大黄振秋被警方控制。

　　昨晚，黄家多位幸存者气愤地告诉记者，其实，早在2007年，政府部门已经检查出了血液中含有“毒鼠强”，为何不去继续追查呢？难道人的血液天然会含有“毒鼠强”？况且，“毒鼠强”早在2003年即被禁止使用了。

　　“前面的5条人命，可以说我们也有疏忽，也没发现所谓的‘怪病’是中毒了，但2007年的检测应该明确无误地说明，是有人下毒！政府部门为何不来调查呢？”同样有小孩染上“怪病”的堂兄弟黄世弟告诉记者。

　　“2007年发现问题，马上追查，今年就不会再送走两条人命了。”对此，专门从江西赶回老家处理二哥二嫂后事的老四黄振河十分生气。

　　记者与揭阳市有关部门联系，未见答复。

　　疑问4为何中毒都在夏天？

　　“毒鼠强”导致黄家13人中毒，其中7人死亡的重大刑事案件。认真分析每起投毒案发现，所有投毒案都发生在农历五六月。

　　老四黄振河告诉记者，由于“怪病”“固定”在农历五六月出现，这也导致他们开始误以为这是遗传病。

　　得知是老大投毒后，老四黄振河与家人一起，对8年来中毒情况进行分析发现，大哥投毒，几乎每次都选择大人下地干活，只有小孩在家，或者在农忙时节，嫂子们回来做完饭，马上又出去干活。这时，大门敞开，很容易走进厨房，轻易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