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申丽洁 通讯员 刘改华

　　2010年6月，因帮父亲讨要700多元工钱而犯下故意杀人罪的时玉峰，被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本是弱势群体的农民工因何会杀人？最后又为何会从轻判决？

　　700元工资讨要难

　　事情还得从2008年讲起。2008年麦收后，林州市横水镇窑头村村民老时外出，到同村马海艳的丈夫老董位于鹤壁的工地干活。歇工返乡后，工资一直没有结算。据老时自己算，“还欠我700多元工资”。为了这700多元工钱，老时没少折腾，多次向老董和马海艳讨要，可都没有要来钱。

　　转眼到了年关，老时却在为拖欠的工钱犯愁。不行，这钱，还得要！

　　2009年1月15日，农历腊月二十，老时又专门跑到鹤壁工地找老董要钱。在工地上管账的马海艳说，老董生病住院了，现在她也没钱，“等要来钱后，我让我哥哥马海军给你捎回去”。马海艳答应老时最迟腊月二十五给钱。老时心想，也中，于是就回家了。

　　回家后，老时越想越觉得不保险，就于腊月二十四到马海军家询问工钱的事。马海军说：“你放心，我今天去鹤壁就给你捎回来了。到时候，没有谁的也有你的！”老时这才放心地回家。

　　第二天上午10点多，老时估计马海军该从鹤壁回来了，就兴冲冲地去马家询问，结果扑了个空。下午4点左右，老时又去了一次马家。这一次，马海军倒是回来了，可他说老董病了在医院，他没有拿回来钱，并让老时去鹤壁找老董要。

　　老时灰头土脸地回了家。儿子时玉峰一见父亲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钱还是没要回来。当他听父亲讲了在马家的遭遇，顿时火冒三丈：“既然答应今天给钱了，为什么不给？没多也有少吧，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他当即拨通马海艳的手机，气愤地说：“俺爹跑这么远找你要账，你也不把钱给他。你不让我们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等你回来，我就弄死你！”马海艳没太在意，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就挂了电话。她哪里会想到，一场灾难正在向她的家人悄悄逼近。

　　讨薪讨出人命

　　气愤之余，时玉峰突然想起，老董的孩子在马家住。你老董不是不给钱吗？把你的孩子弄走，看你给不给！

　　时玉峰把想法和父亲讲了，老时正在气头上，当即点头答应了。

　　时玉峰去房间里拿了把匕首装入口袋，然后和父亲一起出门去马家。据时玉峰后来讲，这把匕首是他以前买来削苹果的，而父亲并不知道他带了匕首。

　　马海艳的母亲张伏芹和两个外孙正在院里玩耍，老时父子闯了进来。时玉峰上前质问：“不该给钱哩？”张伏芹说：“不就是欠你仨钱吗！”时玉峰说：“不管仨钱儿俩钱儿，你就不该给？”说完，他就一下子抱走一个孩子，老时也抱了一个往外走。张伏芹一看不好，上前拽住时玉峰的衣服，同时大声喊：“海军，快来！”时玉峰抱着孩子只管往外走，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这时，听到呼叫的马海军冲过来抢夺孩子。争抢中，马海军用拳头朝时玉峰脸上打了一下。时玉峰被激怒了，放下小孩，掏出匕首向马海军的肚子捅了几刀。

　　闻讯而来的村民赶紧拨打了120，马海军被送往医院后，终因抢救无效死亡。

　　时玉峰作案后逃离了现场，马家人随即报警。2009年1月21日7时，准备外逃的时玉峰在安阳火车站附近用公用电话给父亲打电话，得知父亲在公安局，即表示“自己对事情负责，一会儿就到公安局投案”。随后，时玉峰按照父亲和警方的要求待在原地不动，后被赶来的民警抓获。

　　2009年12月，安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做出一审判决，时玉峰因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2010年6月，河南省高院二审维持原判。

　　需要制度解决讨薪难 　

　　每到年终岁尾，农民工讨薪难的问题总会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跳楼、跳塔、堵门、断路、流血冲突等极端讨薪手段屡屡出现。

　　讨薪难，与建筑行业普遍存在的“行规”有着直接关系，即“工人工资不按月、周结算，只按工程项目周期长短结算”。这样常常导致农民工在劳动争议案件中陷入被动。在目前的建筑市场上，将工程化整为零、化大为小的层层分包、转包现象非常普遍，工程款一级拖一级长期不付等现象时常发生。

　　我们可以说，农民工应该通过法律途径讨薪。但是，通过法律途径需要时间，需要专门的知识或是律师帮助，这些都会加大农民工的讨薪成本。对于讨要几百上千元的工资来说，这些成本算是相当高了。

　　欠债还钱，干活拿酬劳，这都是天经地义的。如果只是个案也罢，如果多年大量出现讨薪难的问题，并由此一再引出悲剧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建筑领域的劳动制度、管理有所改进呢？

　　被告人有自首情节

　　记者：被告人时玉峰的行为是否构成自首？

　　张开乐(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三庭副庭长)：

　　我国《刑法》第67条第一款规定，犯罪以后自动投案，并如实供述自己罪行的，是自首。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解释，“犯罪嫌疑人因病、伤或者为了减轻犯罪后果、委托他人先代为投案，或者先以信电投案的；犯罪后逃跑，在被通缉追捕过程中，主动投案的，经查实确已准备投案或者正在投案途中，被公安机关捕获的，应当视为自动投案”。

　　本案中，警方将被告人时玉峰的父亲控制后，意欲外逃的时玉峰在火车站附近给父亲打电话，得知父亲在公安局，即表示“自己对事情负责，一会儿就到公安局投案”。随后，按照其父和警方要求，待在原地不动，被赶来的公安人员抓获，并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时玉峰先在信电中表达了自己投案的意图，并在随后按照公安人员的要求待在原地等待公安人员的抓获，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其行为完全符合法律规定的情形，应当认定为自首。

　　对被告人处罚依法可从宽

　　记者：被告人时玉峰犯故意杀人罪，法院对其判处死缓，是出于何种考虑？

　　张开乐：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宽严相济刑事政策若干问题的意见》第29条规定，要准确理解和严格执行“保留死刑，严格控制和慎重适用死刑”的政策。《意见》第15条规定，对于自首的被告人，除了罪行极其严重、主观恶性极深、人身危险性极大，或者恶意利用自首规避法律制裁者以外，一般均应当依法从宽处罚。 

　　本案中，被告人时玉峰有自首情节，依法可以从轻处罚。此外，时玉峰是在替父亲讨要工资的过程中，与被害人发生冲突而临时起意杀人，属于事出有因。这种犯罪与有组织、有预谋的恶性杀人犯罪相比，社会危害性和人身危害性均相对较小。所以，法院在综合全案案情的基础上，依法判处其死刑，缓期二年执行。